船老大

如今渔业资源越来越匮乏,捕鱼日益艰难,渔民的后代基本都“洗脚”上岸、离岛进城,而作为为数不多的新生代渔民,80后船老大黄志成仍抱着一颗恒心“守业”。他身材精瘦、结实,皮肤黝黑,是长期海上捕鱼“打造”出来的标准渔民形象,他说自己从小枕着波涛入眠,在海水里泡大,他内心深爱着这片海,从来没想过离开。黄志成和那些为数不多的子承父业的渔民二代,成为了日渐萧条的渔村里鲜见的朝气和生机。黄志成说,他目前算是村里最年轻的渔民了。

9岁第一次出海

人生目标就是做船老大

黄志成在1980年出生,是象山石浦铜瓦门村人。铜瓦门是海边的一个小渔村,过去村子的人都是渔民。因为捕鱼的效益越来越差,不但辛苦而且风险大,这个行业的收获与付出的差距,让很多渔民二代望而却步,很多年轻人都放弃了世代相传的老行当,进城谋生。村里只剩下一些老人,铜瓦门渐渐变得灰冷与黯淡。

而对黄志成来说,成为一名渔民,从来没有刻意选择过,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黄家世代以捕鱼为生。在他的记忆中,爷爷是渔民,父亲是渔民。而他从小的志向就是做一名船老大。

黄志成回忆说,他小时候老屋院子外面就是大海,他出生后就枕着波涛入睡;童年的每个夏天都在海里游泳嬉戏,大海已经成为他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黄志成第一次出海只有9岁,那次出海给他留下深刻又美好的回忆,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很愉悦。

那时正值暑假,黄志成坐着父亲的渔船出海。天特别热,渔船在起航前,用拖拉机拉来一车西瓜,搬到渔船上。黄志成对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新,当渔船在大海里忙着作业时,他一个人坐在西瓜堆里,愉快地吃西瓜。后来,在渔船驾驶室,他看到父亲作为船老大指挥若定,下面的伙计忙忙碌碌,收网后各种鲜活的鱼堆满了船舱。那一刻,他觉得父亲特别威严,内心充满了崇拜,在幼小的心里萌生了一个人生目标:长大后要像父亲一样,做一名船老大。

后来,黄志成15岁初中毕业,便跟着父亲出海捕鱼,正式成为一名渔民。如今一晃20多年过去了,黄志成也早就实现了他的人生目标,成为一名有胆识、有魄力的船老大。“也许我天生就是做渔民的命,别人刚上船会晕船,而我从来不知道晕船是什么。”黄志成说。

海上日夜劳作

收获多少基本得靠运气

黄志成告诉记者,他爱大海,海鲜天天吃都吃不够,“但海上捕鱼却异常艰苦,那种艰苦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很难想象。”

每次渔船根据潮水出海、回航,往返一趟正常情况下要10多天时间。出海的日子里都是没日没夜劳作,见缝插针地吃饭、睡觉,每天休息时间加在一起也就四五个小时。“一天放三次网,每六个小时起一次网,在放网的空隙要将前面放下的网拉上来,然后将捕上来的鱼分拣入仓,将渔网整理好。这一切安顿完毕后,如果还不到放网或起网时间,那么大家逮着空隙抓紧吃饭或者眯一会。不过很多时候,中间根本没有喘息,大家只能连轴转下去。”

出海10多天后,根据潮水信息,不管鱼捕得多或者少都要回航了。渔船回港后,将船上的货卖掉,全体船员休整一两天,在家睡一两晚“痛快觉”,接着又要根据潮水起航。“做渔民是非常艰苦的,且不说吃不好、睡得少,海上不可能一直风平浪静,如果碰到大风、大雨的恶劣天气,那才叫一个欲哭无泪。渔网被冲破冲走都不算稀罕事,甚至有更恶劣的险情。”

“能不能捕到鱼,捕得多或少,多数靠运气。”黄志成说,出生渔民家庭、已经捕鱼20多年的他,如今放网技巧、捕鱼技术没有任何问题,但实际收获如何却还是得看运气。“在同一个海域,有的渔船一网下去能捕到数万斤鱼,而旁边渔船同样一网却捕到寥寥无几。”

总体来说在渔业资源匮乏的今天,捕鱼设备越来越好,航海越来越远,捕鱼却越来越难。“捕鱼是三分靠技术,七分靠运气。”黄志成说,他小时候在家门口的海边,徒手就能抓到不少大鱼。而如今近海几乎没有什么鱼,渔船都是到很远的海域捕鱼。

一网带鱼20万元

黄志成从渔船普通伙计到船老大用了8年时间,23岁他正式成为船老大,目前他还是附近一带最年轻的船老大。最初几年他跟着父亲出海,除了干普通伙计该干的活外,他还到驾驶舱跟父亲学习现场操作,学习如何操纵海上GPS,如何根据水流看潮水。

“那时父亲的渔船是两条船拉一张渔网的‘双拖’船。后来,父亲年纪大了退休了。1999年,我和哥哥兄弟两个共同执掌渔船,继续出海捕鱼。再后来为了节约成本,提高效益,大家都把‘双拖’船分成一船拉一网的两条‘单拖’船。我和哥哥便每人负责一条渔船。”2003年,黄志成开始独掌一条渔船,成为其中一条单拖渔船的船老大,实现了他9岁时立下的人生目标。几年后,他将渔船升级换代,拥有了目前这艘宽6.6米、长45米、价值500万元的大渔船。

黄志成说常年海上生活,让他深谙大海的神秘莫测。“你永远都不知道它下一秒给你的是什么,也许是凶险无比,也许是慷慨馈赠。”在黄志成看来,大海的魅力就在这里,这也是他爱大海的原因之一。

关于大海的凶险,黄志成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那是1999年,他随父亲一起捕鱼,突然遇上大风。“浪涌上来四五米高,当时船上已经有不少鱼,吃水比较深,船体倾斜成45度。人根本不能直立行走,只能趴在地上艰难地匍匐前行。”

当时幸亏作为船老大的父亲经验丰富,处乱不惊,沉着冷静地指挥大家把船舱的货搬到倾斜的对侧方向,同时调整渔船使其顺着风的方向。在一阵紧张操作后,船体恢复了平衡。这次父亲化险为夷给黄志成上了生动的一课,让他以后的船老大生涯中时刻谨记:“无论处境多么艰难,作为一船‘老大’绝对不能慌。因为船老大是其他所有人的主心骨,你一慌,手下伙计就更加慌张,不知道该干吗了。”

当然除了凶险,大海也会给人以惊喜。黄志成回忆说,当他拉上最大一网鱼时,他兴奋得一天一夜没有合眼。那是2009年,黄志成的渔船一网拉上来5万公斤带鱼,当时价值约20万元。“当时同一个海域有五六条渔船,同时起网的其他渔船捕到的都不多,唯独我这边整了一网多的。这也是我捕鱼生涯中,迄今收获最多的一网鱼。”

渔业资源枯竭,新一代船老大也有迷茫

作为渔民二代,黄志成正走着与祖辈、父辈相近的路,但同时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渔业资源日渐枯竭,捕鱼效益已经远不及从前。”现在出海一趟,正常情况下,捕到的鱼也就卖个十多万、二十多万元。扣除人员工资、柴油成本、渔网等各种损耗,基本就是保本。目前,渔船基本都是靠政府的柴油补贴才坚持下来。

黄志成说,从6月1日到9月16日这三个半月是禁渔期,而等开渔后,捕鱼量也没有多大改观。“因为禁渔时间各个地方不统一,有些省份早在8月1日就开渔了。等我们这边开渔,别人已经捕捞了一个多月,我们禁渔几乎看不到什么效果了。”黄志成说。

另外,除了禁渔期,从下半年12月份到次年上半年4月份为止,这段时间也基本捞不到多少鱼,出海多数要亏本,所以黄志成干脆停航在家休息。“如此算来一年也只有四五个月时间在捕鱼。总体算下来,捕鱼赚到的利润和船价利息基本相当,也就相当于保本。幸亏近几年政府对正规渔船有一笔相对可观的柴油补贴,支撑大家继续坚守这个行业。”

当然“守业”也是艰难的,现在越来越多的本地人都转行不再捕鱼了,本地渔民出现断代,目前与黄志成同龄的以及比他年纪小的本地男子基本都不再捕鱼,他们多数已进城打工或转行做别的。

内陆地区来的外来务工人员成了渔船生力军。很多渔船上,除了船老大,其他伙计都是外地人。黄志成的渔船也不例外,只有他一个本地人,其他七八个伙计均是外地人。“现在伙计工资越来越高,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新手月工资要8千元,而有技术的轮机长月工资则要2万元。”即便工资已经到了船老大能承受的极限,但伙计仍不好找。“这些人流动性很大,这一趟还跟着你干,下一趟也许就跳到别的船上了。常常渔船马上要开了,船老大还在中介处找新人应急。”黄志成说。

面对日渐萧条的捕鱼业,黄志成对未来感到迷茫,毕竟他还年轻。他说:“目前能守一天算一天,如果哪天捕鱼效益差到干不下去了,再另打算。因为从来没想过要做别的行业,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捕鱼还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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