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一轮又一轮,作为一名船长,在这里分享一下我们的真实经历和感受。

我们已在船工作整10个月,在焦虑中等到休假计划,我们是幸运的,因为马来西亚满足大使馆的隔离要求,可以更换中国船员,如果去了一个不能休假的国家港口,我们还必须等待,在焦虑中等待。比方说新加坡就不能满足中国大使馆的隔离时间要求,中国船员就休不了假,眼巴巴地看着外国同仁们欢天喜地离船,干着急。这种焦虑只有等待过的船员、代理公司和船东等相关方知道,特别是船员,感受至深。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当前的远洋船,那就是——“焦虑”。

一、超长隔离的焦虑

船靠马来西亚前代理通知,靠港后,马来西亚防疫防疫部门会派医生进行病毒筛查。我们心里定定的,远洋船虽然全球跑,但到港和外部人员接触很少,船员也不下船,而且我们防疫非常认真,物资充足,10个月跑下来没有发现异常。

2月25日靠好码头后,上来两个医生,鼻拭子,抽血。第二天2月26日,检查结果是阴性后,我们一行20人得以离船。海关移民局办完手续后直接拉到旅馆隔离。海关明确告知,按照中国大使馆的要求,必须隔离21天,每人手上腕带上写着3月17号,也就是说最少必须隔离到3月17号。

你以为只是隔离21天吗?“草率”了,机票呢?不是过21天,你就自由了,没有机票还得继续隔离,直到上了飞机。也就是说,实际隔离时间还取决于哪一天能买到机票。机票不但贵得离谱,还一票难求,我们算是幸运的,经过公司积极安排,我们订了4月8号的机票。

有了机票就能安心了吗?不,还要祈祷航班不要被熔断,否则还是回不去。苏伊士巴拿马不知道熔断多少航班了,焦虑啊。公司有一个船长去年10月就在巴拿马休假了,航班被熔断,等了5个月了,到今天还没回来,一大家子的人就这么等着盼着,人都快崩溃了。

航班没有熔断就完事了?不,公司另一条船苏伊士休假的11名中国船员,熬过一个多月的隔离期后,有5人被查出新冠,其余6人赶到机场,过了安检在登机口被告知,只有一个人能上飞机,其余的哪来的回哪去,没座位了——航空公司座位超卖了,没办法,坐满了,回去继续隔离吧。

所以远洋船员国外休假要回家,要过五关:

第一关,港口国政府得允许你休假;

第二关,得有机票;

第三关,你的航班还没有被熔断;

第四关,你上飞机前没有被感染;

第五关,你的座位还没有被航空公司超卖。

——只有人站在了飞机上,才能说离家近点了,否则人指不定在哪呢。

4月8号的机票,一共40天的隔离时间,我们还不是最糟糕的。“囚笼”里日子也得过啊,天天扒拉着指头数日子,慢慢熬吧,慢慢地焦虑着吧。听说回国还得隔离14+14+7,没完没了,头晕。

二、国外被感染的焦虑

大家都知道,今年以来,国外一些国家和地区当前的防疫基本处于“躺平”状态,苏伊士也好,巴拿马也好,欧洲美洲也好,旅馆压根就没有隔离要求一说,吃饭必须到餐厅去吃,没有送餐服务,也没有人要求你不出门,可以随便出去。

作为一个已经在船上囚禁了10个月的“人”来说,恐怕很难说服自己不出去。这不,11名中国船员,本来好好的,被隔离了一把,结果5人血清检测阳性了,原因不明,回不去了,暂时留下了——得再等2~5个月,盼望了几十天,又回到的上面的第一项,把焦虑再来一遍。

按大使馆的要求,马来西亚旅馆不允许我们出房间门。

可是,你以为不出门就没事了?又‘草率’了。

马来西亚每天新增2-3万例新冠确诊病例,代理说还有没有检查的,没有报告的,实际人数远不止这个,想想就害怕。船员隔离得吃饭吧,需要外卖一天三餐地送。可是,宾馆服务员有没有带病毒?送餐员有没有带病毒?做饭的有没有带病毒?分餐的有没有打喷嚏?

一顿消毒操作后,终于打开餐盒

不敢想,只能好好防吧。于是,吃个饭弄得和大夫做手术似的,先酒精喷洒外包装消毒,再把食物摊开,开吃前再去洗手,吃完扔掉包装,再擦桌子消毒洗手。一顿操作下来,都忘了这顿饭吃了些啥。几十天如一日地这样操作下来,动作特熟练,回去考个护士资格证书准行。

可是,关键是能保证这样就没事了吗?不能,毕竟我们人在“毒窝”里啊,怎么办?只能祈求祷告了。

焦虑,无法排解的焦虑。

三、船东的焦虑

船员在隔离受煎熬的日子里,其实船东也焦虑啊。

先算笔帐——

✦机票费用,我们20人机票平均大概3.1万RMB,共62个w,这还是提前一个多月买的,再晚几天就是8w的票价。

✦血清检测费用,每人大概100刀,共2k刀。

✦40天的旅馆费用,大概20人×40天×50刀,约4万刀,RMB24个w。

✦还有代理费交通费,船员隔离期间的基本工资等等。国外换人一切顺利的话,轻轻松松就花费掉船东60-120万RMB。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开支,要知道平常只有十分之一的开支啊,船东能不焦虑嘛。

我们都说“钱要花在刀刃上”,可是总觉得这钱没有花在点上。所以,船东的心也在滴血,于是一些船东能不用中国船员的就不用了。这不,我们20个中国船员交班,上来11名马来西亚船员,7名中国船员接班,丢了13个岗位,还好保住了7个岗位。

这个问题的解到底是什么?

船员焦虑了就闹腾,在船的闹加工资,休假的闹隔离期间工资,和船东闹得不可开交。其实本来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是相互依存的,现在闹得非常不和谐,船东焦虑了就不用中国船员了。各有各的难处,互相掐,一地鸡毛。要是用一词来形容现在的远洋船,那就是“焦虑”,这就是目前的现状。

近段时间,俄罗斯乌克兰持续交火,中国大使馆组织撤侨,很成功,更为祖国的强大而自豪。突然想到,海外的中国船员,是不是也可以建立绿色通道快速回国呢?

船员们在国外下船前都抽血筛查了,妥妥的没有感染病毒,可是不得不呆在‘毒窝’里隔离,反而增加了感染的风险。超长隔离不但给船员带来了额外的焦虑和风险,也让船东耗费了大量的金钱,反过来又降低了中国海员的就业机会和竞争力。

这个问题的解,到底是什么?

丁船长

2022-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