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ST远洋的一纸公告,宣告了老船长魏家福的离船到港。在长达46年的航运业生涯中,他经历无数风雨,大起大落之后,却带着遗憾黯然离场,令人唏嘘不已。

顺境:自信乐观,乘风破浪

魏家福出身农家,从学校毕业后直接来到中远公司工作,开始在远洋船上作无线电报务员,之后当上了远洋运输船的船长。从1993年开始,魏家福逐步走上中远公司的领导岗位。1998年,魏家福出任中远集团总公司总裁。

执掌中远后,魏家福开始被外界誉为“救星”。1998年,当时亚洲金融危机冲击航运市场,中远摊子铺得很大,航运、房地产、航空货运都搞,但公司1998年全年利润只有5.18亿元,且主营业务航运实际亏损。魏家福上任后请来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专家制定了发展战略,从收缩中远的战线开始,大幅砍掉航运之外的投资计划,使得中远得以在后续经济发展中腾飞。尤其是2003年之后,航运市场景气度快速上升。

魏家福的中远集团“乐观主义”是多年来的主基调。乐观主义驱动加上大型央企的背景,公司资金杠杆不断放大,2006年中远集团曾抛出一个“资金541需求结构”,即50%的发展资金来自于资本市场,不还本、不付息;40%来自银行贷款;10%来自利润积累。正是在他担任中远集团掌门人的15年内,中远集团的资产规模达到了船舶700余艘,5100多万载重吨,船队规模位居中国第一、世界第二。

魏家福的乐观,同样体现在其加大杠杆,敢于做多。中国远洋登陆A股之后,曾在2007年和2008年分别创造了190.85亿元和108.30亿元的高利润。而在2008年初,代表干散货航运景气度的BDI指数,一度突破1万点。繁荣的航运市场以及亮丽的盈利业绩,形势一派乐观,当时魏家福提出,不仅要造船,还要大量租船,以尽快扩大公司船队规模。

2008年初是魏家福一生事业的顶点,当年,曾有传闻称魏家福将离开中远。假如他真能在2008年急流勇退,那么今时今日他获得的评价将截然不同。

逆境:盲目扩张,深陷泥潭

正当魏家福赢得无数荣誉志得意满之时,宏观环境与资本市场的急转直下,开始让其坐立不安。

2009年之后,中国远洋在困境中越陷越深,与魏家福此前的盲目乐观息息相关。在经济刺激政策下,2010年航运业迎来一个“小阳春”。中远经历了“反弹”行情,一举扭亏为盈。大概是被这种乐观的业绩所感染,中远在之后的运力储备上依然“冒进”,而事实上“反转”行情并未到来。作为掌舵人的魏家福,当时对经济大形势发展的恶劣程度估计不足。曾经达到1万点高度的干散货航运指数,在2011年全年均值跌至1549点。即便是业内最悲观的预测,也认为2012年该指数应在1000-2000点之间,而结果,2012年上半年的平均值只有943点。全球航运业“痛苦的深渊”远未过去。

很快,2011年和2012年,中国远洋分别亏掉104.5亿元、95.6亿元,高居A股“亏损王”的宝座。两年巨亏200亿,中国远洋也因此“披星戴帽”,成为A股市场上最大规模的ST公司。魏家福则将中国远洋的连续巨亏归咎于“外部环境”,但事实上,2012年的全球航运业已经相对复苏——在中国远洋2012年仍然巨亏时。

今年3月29日,中国远洋沦为“ST”后,魏家福表示,自己应向股民道歉:“股东回报最大化、公司价值最大化是我的责任,在这个环境下没有做到,那只能道歉。”

当时有一份调查显示,75.9%的投资者认为,中国远洋连亏最主要原因是由于“投资失误,盲目扩张”;仅有18%的投资者同意魏家福的观点“大形势不好,业务量少”。

而资本市场给予魏家福的更是无情的“用脚投票”。中国远洋的股价,从2007年68.4元的高点,一路跌至当下的2.8元,超过95%的跌幅也令股民们心碎。

在此起彼伏的“下课”声中,今年7月1日,中远集团在其内部会议上宣布,因年龄原因魏家福不再担任中远集团董事长、党组书记职务。7月16日,魏家福亦辞去了上市公司董事长的职务。至此,中远的魏家福时代终告段落。

那些年,魏家福和他的富豪朋友们

魏家福有很多富豪朋友,随便报一个他们的大名,足以达到绕梁三日的效果。

魏家福曾经总结,要在中国做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必须努力做到“五家”:政治家,被他放在第一位,首先要懂政府的方针政策;第二要成为思想家,要懂哲学,一切以实践为主;第三要努力成为外交家,就是和合资企业打交道,和美国政府打交道,和企业家打交道;第四要成为艺术家,十个指头弹钢琴,要把一支队伍带好;最后要成为一名实干家,自己想到的讲出去的要自己带头做。

在企业家中,华人首富李嘉诚是魏家福比较钦佩的一个。据说每次魏家福到香港拜见李嘉诚,李嘉诚都要请他吃饭,并且每次都要送他下楼,一直送到停车场。 “他比我年长那么多,对客户却如此的真诚。 ”魏家福很是叹服。

2005年,中国远洋准备在中国香港发行H股,魏家福给李嘉诚打了个电话,李嘉诚当即表示,中国远洋无论定价多少,他都买两亿美元的股票。很快,新加坡淡马锡CEO何晶也回复,不仅公司要买中远2亿美元股票,个人也要掏腰包买些;香港房地产巨头李兆基听说中远要IPO,从英国半夜坐飞机回到香港,早上8点半到魏家福的办公室,当即表示买1亿美元股票。

结果呢,尽管有着这帮富豪朋友们的力挺,但境外资本市场的买家们却不给老魏面子。2005年H股上市后的一年多时间里面,中国远洋的股价一直徘徊于发行价之下。基于其长期低迷的表现,香港投资者戏称中国远洋为“潜水艇”。

到了2007年,随着回归A股市场后资产注入,中国远洋这艘昔日的“潜水艇”,摇身一变,变成资本市场上大受欢迎的“航空母舰”。加之当时干散货指数节节攀升,中国远洋的A股一度接近70元,而中国远洋的H股也超过了40港元。要知道,2005年时老魏的大鳄朋友们买入中国远洋时仅4.25港元。

讲到这里,接下来又不得不佩服魏家福的这帮朋友。2007年中国远洋最顶峰时,国内很多券商研究员认为,其股价迟早会突破100元,看多的研究报告多如牛毛;而老魏的朋友们却个个眼光老辣,心知肚明。 2007年下半年,先是淡马锡进行了大幅减持,迅速抛掉了其所持的一半以上的中国远洋H股。接着,李嘉诚出手,在30港元上方持续抛出大量的中国远洋H股。两年多时间内,能将近10倍的收益兑现成真金白银,李嘉诚又为广大内地投资者好好上了一课。

当富豪朋友们几乎抛光中国远洋后,魏家福似乎并没有公开埋怨。他继续盲目乐观,加大杠杆扩充船队,豪赌经济景气度与干散货指数会继续上扬。很不幸的是,盛宴散去,魏家福的朋友们腆着肚子满载而归,却留下老魏本人打扫残局,至今仍被广大股民所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