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5日,正在进行起降训练的歼—15舰载机准备在航空母舰“辽宁舰”上滑跃起飞。

《参考消息》“辽宁舰”报道在歼—15战机航母起降飞行训练正式开始前一天,本报记者搭乘直升机从辽宁某军用机场,飞抵正在海上训练的“辽宁舰”上,全程见证了中国舰载战机飞行员首次上舰起降飞行训练的全过程。

准备:一丝不苟,反复检查

刚上舰,记者就碰见了海军副参谋长、舰载机试验训练副总指挥宋学少将。他眼里布满血丝,声音嘶哑,看起来既疲倦,同时又很兴奋。几年来,宋学一心扑在舰载机试验训练任务上,很少回北京,偶尔回去汇报工作,同事会开玩笑说,“大宋,你到北京出差来了?”

舰载战斗机在运动的航母上、在复杂的环境下、在有限的着舰区中降落起飞,其风险之高、难度之大,为世界拥有航母国家所公认。我首批舰载战斗机飞行员都是从海军、空军飞行员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个个技术出色、身体心理素质过硬。

在航母上起降飞行,跑道长度和宽度,只是陆上机场的十分之一;飞机着舰时,需要保持数百公里的时速,在眨眼间着舰挂索成功。起飞时,飞机需要在数秒内滑跃起来。因此,每一次起降,都是“过鬼门关”,被称为在“刀尖上跳舞”,对飞行员的技术、心理、生理都是极大挑战。

翌日清晨6时许,大海上刚透出一丝亮光。记者站在飞行甲板上,尽管身穿大衣,仍冻得直哆嗦。寒风如刀,吹在脸上十分疼痛。“辽宁舰”特种装备战位的官兵不顾严寒,早早来到各自的战位上忙碌。灯光、阻拦索、偏流板……官兵一丝不苟,反复检查,绝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7时许,太阳完全跳出海平面。穿着七彩战衣的“辽宁舰”航空部门人员排成整齐的两行,如筛子般从飞行甲板的一端走向另一端,反复检查飞行甲板是否留有异物。

8时许,“辽宁舰”开始转向,顶风逆行。站在舰岛上,风几乎使人窒息,人几乎被吹成弓形,箭镞形的波浪从舰艉两端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辽宁舰”通过调整航向、航速,为舰载战斗机首次起降飞行做好准备。

着舰:惊心动魄,稳稳降落

8时40分,“辽宁舰”上的广播播报:“歼—15飞机552号已起飞,预计28分钟后临空!”“刀尖上的舞蹈”就要开始了。塔台内,时钟指针的每一次跳动,都在揪动着全舰人员的心。

9时许,远处的天边传来飞机的轰鸣声。

塔台上,一双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监视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参数和曲线,密切跟踪正在空中调整飞行姿态的舰载机。

飞行员报告:“黄河,我是08。起落架襟翼好,安全带锁紧,油量XXX!”

着舰指挥官回复:“08,我是黄河。油量XXX!”

飞行员:“请示下降高度!”

着舰指挥员:“可以下降至XXX!”

飞行员:“明白!”

……

在两人时断时续、不急不缓的对话声中,舰、机惊人地默契。记者耳边飞机发动机的咆哮声越来越大。

绕舰一转弯、二转弯,放下起落架,放下尾钩,歼—15舰载机调整好姿态飞至舰艉后上方,对准甲板跑道,以近乎完美的下滑轨迹开始降落。

着舰的一刻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9时零8分。飞机掀起的气流,猛然涌向两侧。眨眼间,舰载机的两个后轮“拍”在甲板上,机腹后方的尾钩牢牢抓住第二道阻拦索。08号飞行员在惯性的作用下,觉得整个身体内的血都涌上头部,眼前的飞行甲板被蒙上一层红色。刹那间,疾如闪电的舰载机在阻拦索系统的作用下,滑行数十米,稳稳地停在飞行跑道上。

记者看见,一个巨大的“V”字出现在飞行甲板上,阻拦索的两端构成“V”字上边的两头,尾钩钩住处,正是“V”字的底间。

“成功了!”欢呼声中,一颗颗揪紧的心,一下子舒展开来。各个战位上热烈的掌声,瞬间激活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每个人脸上都绽放出快乐的笑容。

在舰载机着舰的瞬间,海军副司令员、舰载机试验训练总指挥张永义中将泪水满面……

张永义激动地顺着舷梯,迅速地从舰岛顶端跑向飞行甲板,把记者远远地抛在身后,08号飞行员刚抬起手臂准备向首长敬礼,张永义一把抱住飞行员。长时间的拥抱!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张永义中将是飞行员出身,海军航空兵的功勋飞行员。这一刻,他已经盼了一辈子;这一刻,人民海军官兵已经盼了60多年。

“感觉怎么样?”张永义问。

“一切正常,感觉好极了!”08号飞行员自豪地回答。

起飞:舰机配合,一飞冲天

舰面地勤人员来回跑动,紧张忙碌地为歼—15战机的起飞加油、汽、氮、氧,进行起飞前的例行检测……

记者了解到,颜色和动作是航母舰面交流的主要“语言”,各战位官兵通过它传递信息以操作各种装置,保障着飞行员的生命安全。

官兵头盔、马甲、长袖套衫的不同颜色,以及他们背后不同的图案和符号,表明了他们的战位和职责,外行看起来,仿佛在甲板上看到了七彩的“彩虹”,官兵亲切地称之为“甲板彩虹服”。在这里,紫色代表燃油补给战位;红色代表着危险和安全管控;绿色代表起降和飞机维修战位;蓝色代表吊运和供气保障战位;白色代表安全、医务、政工战位和临时上舰人员;黄色代表指挥类战位;棕色代表机务。

“辽宁舰”广播播报:552号飞机准备起飞。

08号飞行员驾驶着战机,在地面引导员手势的引导下,缓缓地滑到起飞区。对正、抵住止动轮挡、升起偏流板……舰载机飞行需要舰、机充分配合,仅一个架次的起飞训练,飞行员和地勤人员就需要完成65个流程,每一个流程都容不得一丝差错。由于飞机起降时声音巨大,舰面上所有的口令都是通过手势来表达。在现场,记者看到了30多种手势。

加油、加速……发动机里的叶片飞速旋转,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08号飞行员头靠座椅后枕,抬起右手行礼,示意起飞助理可以起飞。

起飞助理看到飞行员的手势后,下蹲屈身,右手臂迅速上扬,如一位矫健的射手。

“砰!”止动轮挡迅即放下,飞机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迅速冲向14度的飞行甲板,在达到甲板顶端的一瞬间,记者看到飞机发动机的火焰由蓝向红,发动机功率在几秒间达到最大,顺利地推动着战机驶向蓝天。

甲板再次沸腾了,许多人向空中的战机行注目礼。08号飞行员仿佛与大家形成了某种默契,拉动着战机在空中完成了几个漂亮的侧翻动作,如同一段华丽的舞蹈,这点燃了“辽宁舰”上所有人的激情,欢呼声不绝于耳。

此次训练中,共完成5架次的起降飞行训练。5次拥抱,5次落泪,张永义成为全舰幸福指数最高的人。

在这几年间,舰载机飞行员每一次飞行,张永义都亲自指挥,一次不落。每完成一次飞行训练,他和飞行团队一起比对数据,细抠每一个空中的动作,带领着他的飞行团队相继攻克了“反区”飞行方法、精准着舰、最优起降飞行航线选取等一道道难关。

训练结束后,“辽宁舰”鸣笛一分钟,向抒写海军航空兵新辉煌的08号飞行员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航母舰载机飞行起降训练成功后,党中央、中央军委第一时间给予嘉勉;总装备部和航空、船舶工业部门及相关单位纷纷发来贺电祝贺。

中国航空工业集团董事长林左鸣说:“没有张永义这样杰出的指挥人才,我航母起降飞行训练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取得突破性进展。”

中国船舶重工集团总经理李长印说:“正是张永义这样杰出的飞行指挥专家,加速了我航母形成战斗力的步伐。”

在返航途中,张永义兴奋地告诉记者,“此次航母舰载机起降飞行训练,验证我们训练方法是科学的、有效的、安全的,它为后续训练任务的展开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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