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的长江水一直见证着中华五千年的历史与文明。由于长江上游大部分河段处于原四川省境内,人们通常把它叫作“川江”。千里川江暗礁密布,明岩林立,却也是进出川蜀的交通要道。古往今来一大批的“川江人”试图征服这段航道,耗尽无穷的人力财力物力,其中的艰辛鲜为人知。

A.民间智慧用于治滩

四川宜宾是位于川江“零公里”的城市,古称僰道,岷江从这里汇入川江,古时入口处有一个僰道大滩,滩中礁石巨大、嶙峋,石质异常坚硬,很难凿打,是过往船只的一个大障碍。

秦昭王后期,李冰担任蜀郡太守,对僰道大滩进行了整治。早在战国中后期,蜀国已出现冶铁业,可制作各种铁器工具,李冰在四川境内的几处治水工程中已大量使用过,但对于僰道大滩的坚石,这些铁器根本起不了作用。

李冰从民间找到智慧,用“堆柴烧石”的办法治滩。冬季水枯,礁石裸露,李冰运来大量的干木柴和枯树枝,厚厚地堆在礁石上,点火焚烧。烈火熊熊,礁石在高温下膨胀,用醋浸湿,使其层层裂缝,最后用冷水迅速浇泼,高温下的礁石突然遇冷,骤然收缩而爆裂、破碎,再用铁器锤击、凿打。按这种方法,多次反复进行,终于把露出水面的礁石凿平了,航道通畅起来。这种“堆柴烧石”的办法,在川江航道治理中使用了1800多年。

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以来,湖北秭归青滩又多次出现岩崩而断航,最长一次前后长达82年之久。明天启四年(1624年),湖广按察使乔拱璧带领归州(治秭归)知州杨奇珍,对青滩进行了较大规模的整治。唐代我国虽已发明火药,但基本上没有运用到工程施工中,乔、杨两位大人仍然采用前人烧石的办法。不过这次燃烧的不再是木柴树枝,改烧煤炭,体积小、火力大、燃时长,发出的热量更大。前人是把木柴堆在礁石上燃烧,这两位大人的方法又进了一步,在礁石上挖凿一些孔洞,把煤炭堆在洞里燃烧,集中了热量。达到一定温度后,也淋醋浇水,礁石立刻胀裂一层,然后这样逐层煅烧,直至成为可用铁锤钢钎凿打的块状。

川江支流嘉陵江全长1100多公里,是古代关中与巴蜀地区经济交往的一条纽带,也是巴蜀通往中原的主要通道,重庆朝天门恭迎的圣旨就是从嘉陵江泛舟而来的。从四川广元至重庆朝天门汇入川江的740公里嘉陵江河段中,有各种险滩345处,平均2公里多一个,其中广元北90公里处有个九井滩,滩中有名为蛤蟆、青牛、青塠的三大巨礁,伏在水中危及过往船只。

宋淳熙年间(1174至1189年),利州路提刑张蒙决定除去这三大巨礁,设计了一种治滩机械,请铁匠制作了出来。在宋朝,路为一级行政区划,相当于省,利州路治绵谷县(现广元市)。提刑官在大家的印象中是主管司法、刑狱的官吏,其实还兼管农业、桑蚕业和河道,提刑官治滩就不奇怪了。

这种机械用三根铁杆搭成脚架,置放在礁石上,杆顶悬吊一只大铁锤,外形像一只大橘子,重750公斤,用铁索连接,铁索的另一头由几个人拉住,听到“放”的口令后,拉索人一起松手,铁锤猛然下落,朝礁石砸去,随着口令再拉起铁锤,又松手砸下去,一次次重复,直到把礁石砸破、击碎。张蒙没把铁锤做成球形,是因为橘形铁锤砸在礁石上的接触面大,回弹小,不易滚动。就这样,用现在看来十分笨拙的方法,张蒙除去了九井滩中的蛤蟆、青牛、青塠三块巨礁。

清代贵州的铜、铅作为贡品入京,先从支流赤水河运入川江,然后顺江而下,转京杭运河北上京城。同时,四川食盐运销贵州,要沿赤水河上行,再入贵州腹地,赤水河是古代一个重要的通道,但航道中乱石纵横,滩多水急,航行极为困难。

清光绪四年(1878年),四川负责食盐运输的官员唐炯,以运道维艰为由,请求朝廷整治赤水河航道,当地一些商人、民众,甚至老乡绅也自愿捐资筹款响应。这次整治用时3年多,投入两万多两银元,疏凿险滩35个。赤水河属川江支流,滩险不算太大,但这么短的时间内,治理了如此多的滩险,历史少见,只因施工中采用了“灌水银裂石”的办法。

在大礁石中间挖凿一些小孔洞,里面灌进火药和水银,再用泥巴封住孔口,留一个小眼植入引线,最后点燃引线,引燃火药。水银遇热有迅速膨胀的特点,火药燃烧时产生的热量足够使水银膨胀,便从中间把礁石裂开了。水银裂石的办法,更接近现代钻孔爆破技术,但因水银价格昂贵,川江航道治理中很少使用。

B.沉铁治滩的创举

忠县下游约25公里处的江心有一条大石梁和一个沙石碛坝,把川江分成两个河道,其中北岸河道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礁石,根本不能行船,南岸河道可以通行,但有一山岩伸入江中,阻碍江流,形成紊乱的泡漩和贴湾水,不能完全冲走上游冲来的沙石,堆积在左航道成为浅滩,上水轮船容易搁浅。自古木船从右航道下行,泡漩水常改变航向,即使船头不撞上山岩,往往桅杆和船尾会被山岩折断,毁船无数,船夫称这里为折桅子或折尾子滩。据说折桅子滩水流湍急紊乱,连鱼都游不上去,又名“折鱼滩”。

宋孝宗时期(1163年),古人凿去了折桅子的一只坳角,木船被折撞的状况稍有改变。这是史料记载对折桅子滩的第一次整治。

时光荏苒,600多年过去了,折桅子滩又不知损毁了多少船只。清乾隆四十年(1775年),忠州刺史甘隆滨决心整治折桅子滩,用生铁铸造了12口大钟,沉入折桅子滩山岩前的江底,使河床变粗糙,减缓流速,减少泡漩水。沉江铁件铸成钟的形状,是甘隆滨经过了一番研究的,一块同样重量的铁,铸成钟的形状体积当然大得多,河床的粗糙成度增大了,改变水流的效果会更好。甘隆滨的“沉铁”办法是川江治滩中的一个首创,这种改善流态的理论,仍用于当代航道治滩。

甘隆滨指挥把铁钟沉入江底后,并没完事,还亲自乘船探寻航道情况,上下往返折桅子滩多次,几天后摸清了水的流向,找准一个航标点,在伸入江中的山岩石壁上,刻下“对我来”三个大字,引导行船对准驶去,减少撞头折桅、折尾的事故。

以230多年前的技术和条件,折桅子滩无法根治,但甘隆滨的力行躬亲,不仅首创了川江“沉铁”改善流态的治滩办法,刻下的“对我来”,也无意之中成为川江最早的助航标志。后来瞿塘峡入口处的滟滪堆上,西陵峡中的崆岭滩礁石上,也效仿凿刻“对我来”指引航向,对近代川江航标的设置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

C.僧人与乡绅“利济群生”

重庆江津朱沱镇(现永川区朱沱镇)的江面有一道3公里长的石梁,像一条潜水的游龙,堆积在石梁上的泥沙呈现黄色,又恍如鳞甲,故名黄石龙(也名斗笠子滩)。传说这条石龙原来是一条真龙,经常从水里抬起头,打烂行船,祸害百姓。后来多亏一个法术高强的和尚来到这里,采来坡上的丝茅草当剑,脚踏筲箕做成的船,驶向江心,当石龙正抬头伺机再次作害时,和尚挥剑斩下去,龙被制服了,从此行船安全。

这个法术高强的和尚真有其人,法名广惠,不过他哪有什么法术,只是心存一片善心、苦心和真诚。明弘治年间的某一年,广惠云游到了江津,来到朱沱镇的江边,一天之内,亲眼看到几条木船在黄石龙滩被撞沉,心里顿生慈悲,决心治理黄石龙滩,随即向过往的客商化缘,筹集整治资金。但相信他的人很少,而且当地人认为治滩是官府的职责,一个和尚能有多大本事,因此筹集得的资金非常有限。

参与评论

分享到微信朋友圈

x

打开微信,点击底部的“发现”,

使用“扫一扫”即可将网页分享至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