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中国日报》12月6日报道:在肯尼亚曼德拉镇,高中毕业生费萨尔·法拉·穆罕默德的人生梦想是:拿下一纸药学文凭,生上五六个孩子,到中国或澳洲去住。他之所以从没动过移民美国的念头是因为,当地流行文化对索马里人的描绘(集中体现在2001年好莱坞电影《黑鹰坠落》里),强烈抵触了他身为索马里裔的群体认知。

    但在这个危机四伏、失业盛行的小镇上,19岁的费萨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梦可能永无实现之日了。

    几十年前,费萨尔的祖辈随着南迁的人群,跨过边境,来到肯尼亚定居。但直到今天,索马里裔身份还是将数以十万计的百姓牢牢地束缚在肯尼亚广袤、酷旱而贫瘠的东北省内各个不通公路、没有工作、水源难保的封闭社区里。

    情况最严重的,正是距肯索边境仅一英里、与索马里隔界相望的曼德拉镇。联合国已经把这座东北边城列为“三级警备区”:换言之,在全镇范围内,任何联合国行动都必须保证有武装人员陪同。由于族群冲突不断,当地政府也从2008年起,实行了每晚9时至早5时的宵禁。而在过去几周内,该镇的安全局势又逐日恶化。

      “在这样的冲突期间,有时候我们每天都能接到十例失踪人口报告。他们中有些人从此就再也不见了。”肯尼亚红十字会曼德拉分会协调人艾萨克·吉尔玛说。

    联合国难民署暨世界粮食计划署当地办公室一名叫侯赛因的索马里裔门卫说,为联合国效力的事实本身,已足以使他成为镇上匪徒和索马里伊斯兰极端组织青年党的眼中钉。与基地组织联系紧密的青年党已攻占了索马里的绝大部分国土。

    在几乎全体居民均为索马里裔的曼德拉镇,自发暴力是寻常事。11月10日下午1点32分,在与本报记者简单沟通后不久,联合国难民署当地办公室的另一名门卫就向安保负责人紧急报称,附近响起了一阵枪声。“七声枪响—— 我不知道是什么动机。”他通过对讲机说。

    连续三年名列美国《外交政策》杂志所谓年度“失败国家”榜首的索马里,自1991年内战爆发至今,从未建立一个正常发挥职能的中央政府。虽然有着数千名非洲联盟维和部队士兵的支持,索马里过渡联邦政府还是连对其实际管辖的首都摩加迪沙的极少数几个街区的控制都颇为吃力。

    25岁的产品检测员、频繁往返肯索之间的沙里夫·穆罕默德说,在这个人权纪录全球最糟、贪腐现象大行其道的国家里,出现大批普通索马里百姓由于对政府的不信任,转而同情或追随反政府武装的现象,一点都不稀奇。

      “要想建设国家,得先建设人心。”他说,索马里官员们显然未尽其职。

    索马里精英人群的主体多扎根于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在内罗毕市中心一家咖啡馆的周日午后时分,人们不经意间就能发现像穆罕默德·坎亚里·阿夫拉这样的索国巨头们斜在各自的座位上,神情严肃地低声交谈。这名69岁的索马里国会议员曾是位大军阀,在2004年的总统选战中败选,但仍为参选下届总统做着准备。

    而与此同时,难以数计的索马里难民与生长于肯尼亚的索马里移民们,却面临着不断恶化的居住和工作环境。十年前,肯尼亚共有80万索马里裔人口;现在,这一数字已激增至240万。他们中的多数居住于东北省或有“小摩加迪沙”之称的内罗毕东利区。

    索马里裔权益组织指责肯尼亚官员出于对青年党快速渗透该国的担忧,长期以来刻意边缘化索裔群众。而像费萨尔这样年轻乐观的索裔百姓,则已惯于搭公车到肯国内大大小小的索马里社区去找工作。他们中的多数人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这些运气不济的人里面,就有19岁的穆罕默德·阿明。他在东利区游荡了一年多,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在这个基建匮乏、问题丛生、鱼龙混杂的区域里,互联网成了他唯一的避难所。穆罕默德骄傲地说,自己在Facebook上有500个五洲四海的朋友,“算是个名人”。

    但他从不与网友们赘言自己捉襟见肘的经济困境。“把自己的问题告诉朋友,会跌份的。”他说。

    失业问题是在肯索马里人社区面临的关键威胁,索马里籍记者穆赫亚丁·艾哈迈德·罗布勒说。“在索马里人社区之外,索马里人是很难找到工作的……但青年党有很多钱。他们给孩子钱和手机,(以此来)大规模地扩编。”他说。

    根据穆赫亚丁的观察,青年党组织已资助并控制了索马里南部及肯尼亚部分地区越来越多的穆斯林学校。在那里,他们将公立教育系统难以惠及的青少年和妇女成批地训练为圣战分子。

      “教育改变一切。我们是教人们守规矩的。不然的话,他们……你知道的。”COMPIT培训中心经理哈桑·法里尔说。该中心是东利区最出色的教育机构,有2800名学生,其中多数为索马里裔。

    即便如此,该机构位于东利区日出购物中心二层的总部教室里,也只是稀稀拉拉地摆放着几行破损的木桌木椅。在其中一间教室门外的木墙上,不知是谁用蓝色圆珠笔深深划下了《古兰经》中的名句:“真主不会改变一个民族的命运,直到他们自行改变。”

    哈桑称,COMPIT中心虽然提供12年的中小学教育,并计划在两年内开办大学,但其运营费用全部来自学费。他说,该中心亟需各项捐助及外部资金。

    与COMPIT中心相比,类似教育机构的财力更为有限,完全无力与资金充裕,又能充分利用肯索裔百姓弱势群体心理的青年党相抗衡。一些长期感到受孤立和歧视的索裔百姓私下表示,青年党虽然坚持暴力手段,但它的崛起“不仅唤醒了索马里人的群体意识,更明确了每个穆斯林的终极目标”。

    青年党的公开目标是推翻索马里过渡联邦政府,建立政教统一的哈里发国家。但该组织在索马里境外的活动也日益频繁。青年党宣称为今年7月世界杯决赛进行期间,在乌干达首都坎帕拉市郊发生的两起炸弹袭击负责。该两起事件共造成76人遇难。

    东非的索裔百姓加入青年党多是出于经济考虑。但今年8月,《内罗毕星报》调查记者法图玛·诺尔通过系列文章揭示,近一段时间里,在西方读书工作的索裔居民之中,也出现了“为信仰回乡作战”的趋势。

    她采访到的几名年轻男子均表示在西方遭到了不公正待遇。其中,美国公民阿比卡尔·穆罕默德回忆道,尽管自己的成绩位列明尼苏达州某高中的前五名,他的奖学金申请仍被驳回,“没什么真正的原因”。

    而穆赫亚丁则认为,青年党日渐增长的影响力与国际社会的过度漠视息息相关。

      “这世界没把青年党当回事。”他说。

    穆赫亚丁生长于摩加迪沙的瓦尔格里小区。那正是1993年10月3日与当地民兵交战中,美军一架黑鹰直升机的坠落地。像绝大多数索马里人一样,他也认为《黑鹰坠落》及其所展现的外国干预行动对自己造成了深深的伤害。“那东西演得就是他们怎么杀我们的。”穆赫亚丁轻轻地说。

    全球多数媒体对索马里的报道,止步于该国海盗对地区稳定及贸易通道的威胁。

    索马里全国海岸线达3300公里,为非洲最长。这个位于“非洲之角”的国家地处亚丁湾的入口,而亚丁湾连接着红海和苏伊士运河,是全球最重要的运输通道之一。据保守估计,每年有2.2万艘商船经过亚丁湾。

    2008年以来各国海军向索马里海域派遣军舰,为过往船只护航的行为似乎导致了当地社区更激烈的反应,并引发了武装人员在无各国军舰护航海域内,对过往船只和海员更多的劫持和羁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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