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大学校门时,因为航海专业属于艰苦专业,为了坚定新生的专业思想,学校安排航海学院的一个教授给我们做专业动员。我是他的粉丝,但他在给我们讲授《航海英语》课程时,经常拿手帕擤鼻子有点煞风景。记得他当时说:“都说当海员找对象难,我可以告诉你们,海事大学的毕业生还没有听说有谁找不着对象!”顿时,偌大的科西大教室里面掌声雷动。但是狂热和兴奋过后是什么?是清醒和隐忧。都那么大个人了,谁不着急娶媳妇啊?虽然说都能找到对象,但教授您敢说毕业生找的对象都一个个才貌双全么?依卑职多次失败的恋爱经历,您不敢!就好比卖水果的,到最后框子里剩桃剩枣也照样卖得一个不剩,价钱便宜一点就是了。虽然30岁就手持甲类一等船长证书,但不好使,没有姑娘主动来拜倒在我的海员服下,现在的老婆还是装孙子跟讨米一样才混到手的。当然,也使用了一点小技巧,还不能说是小技巧,而是吸取了失败教训:问我什么职业时,我不再像以前那么低调地说是在船上,而是胸脯一拍地说:“国际海员!”

好多女孩尤其是有工作的女孩,受不了男朋友刚下船时感情的突然释放和气旋性爆发。不排除有些海员长期性饥渴状态,下船后一些不大文明的举动,让女友觉得变态而心生厌恶导致分手的。刚下船休假的头半个月里,由于船上繁重的工作和长期的精神紧张,许多人心理都非常脆弱,负面的暗示相当多,胆小啦,自卑啦,等等。和父母、老同学在一块有时都难相处,何况女友?在这种状态下去相亲也往往无功而返。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刚下船,社会新闻、时事热点等都还不知道。

许多海员结婚后对老婆很好,不但在下船休息期间拼命干家务,一些细节问题也表现得很体贴。主要是觉得内心愧疚,自己不在家,什么忙都帮不上,亏欠妻子太多了。曾经共事的那个浙江水手,和他一起在驾驶台值班时,他往往把气氛搞得很温馨,让我有点起鸡皮疙瘩。比方我去电热水壶接杯开水喝,他往往会来一句拖着长音的温言细语:“当心,别烫着手。”我去吹海图桌上灰尘,他马上会过来代替我干这个事情,还加一句:“迷了眼会难受的。”最后我实在是享不了他这个“福”,就告诉他这些话不用和我说了,回家和老婆说就好。他答复我说就是在家里疼老婆疼习惯了,改也改不过来了。

在船上,酒和女人永远是两大主题。喝酒时聊天最喜欢的就是聊女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聊自己的女人。不得不承认,有些水手虽然文化不高,但是表达能力超强,有时还佐以手势。曾有一个安徽水手,晚上和我一起在驾驶台值班,大家都知道夜航时驾驶台里漆黑一片,只有仪表有微弱的灯光。我胆子不算大但喜欢听鬼故事,他就给我讲鬼接生的故事,说他们村里有个老接生婆,有次给鬼接了个生,鬼还把钱塞到她裤兜里,早上掏出来一看,“啪,是纸钱”,他同时两手伸向空中,右手手背使劲往左手心一打,那是凌晨一点多啊,我当时直接一屁股就坐在驾驶台地板上了。由此可见他们的表达能力,我即使没有结婚的时候也很爱听他们聊女人,有时还发烟以示鼓励。有个比喻是“像下流的水手”,此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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