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折草战壕塌,月冷黄昏血染沙”。用这样的诗句形容过去一段时间各种非传统安全威胁造成的世界形势毫不为过。3月上旬以来,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爆发,意大利、西班牙、美国等欧美国家和亚洲的伊朗、韩国等相继沦陷;全球金融市场持续巨震,从3月9日开始,到3月18日,美国股市10天内四次熔断;3月12日,全球超过10个国家的股市发生熔断,英国富时100、法国CAC40、德国DAX、日经225均出现超过10%以上的跌幅,全球股市暴跌。非常反常的是,股票市场暴跌中,债券、黄金、加密数字货币、外汇等资产价格也同期大幅下挫。作为避险资产,不仅没有上涨,而是同时急速下跌,在历史上也并不多见,很大程度上表明,全球金融市场,尤其是美国资本市场出现了严重的流动性危机。

作为引发此次世界资本市场大幅下挫的国际原油价格,也出现大幅下跌和巨震,截止3月18日,WTI原油期货收于每桶20.37美元,布伦特原油期货收于每桶24.88美元,能源安全和能源危机一触即发。所以,目前判断油价波动的下限区间、预测油价何时反弹、分析对油气行业的影响等类评论都会呈现碎片化、情绪化和志趣化特点,面对低油价阴霾,我们应该充分借鉴参考国际同行的做法,去观察和思考他们在此次油价下跌时做了什么,没有做什么,反思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行为特点,更好地做好自己的战略、规划和行动路线。

● 2014-2016年低油价期间国际石油巨头的行为总结

回顾上一次,即2014年四季度开始的油价下跌,对国际石油公司的生产经营造成严重冲击。为了安全度过行业严冬,他们普遍都做了这几项工作:一是大幅实施投资削减计划。2015年国际大石油公司投资降幅18%,独立石油公司降幅全部超过20%,个别超过了50%;2016年五大石油公司资本支出下降27%。二是大幅减少运营成本。持续低迷的油价压缩盈利空间,迫使国际石油公司大幅削减成本,提升效率。五大石油公司2015-2016均制定了成本削减目标以及对应下的裁员计划,壳牌2015年宣布裁员6500人以上,道达尔宣布2017年之前削减2000个工作岗位,预计减少2亿美元运营费用。三是简约发展、优化资产管理。国际石油公司当时秉持了“价值胜过规模”的发展理念,围绕效益优化资产组合,追求中短期盈利项目,收购低油价下价值低估的意向目标资产,剥离出售非核心资产。比如壳牌针对其基础业务、重点发展领域和长期投资机会制定了不同的发展战略,低油价期间成功收购BG公司,塑造其天然气战略业务。四是发挥一体化优势,缓解低油价冲击。国际石油公司面对低油价灵活调整经营策略,压减上游支出的同时适当增加下游投资,利用炼化业务盈利缓解低油价对上游和公司整体业绩的冲击。五是保持必要的研发投入,保证科技创新水平。2014年低油价后,国际石油公司虽然削减投资、压缩成本,但是坚持科技创新的一贯做法没有动摇,在资金紧张的情况下保证研发投入。2015年,五大石油公司上游投资减少17%,研发支出仅降低3%,研发强度不降反升。六是坚持保证股东分红。为了维护其在资本市场的形象和商誉,国际石油公司非常重视股东回报,2014、2015、2016三年股利回报基本持平或小幅提升。

● 此次油价下跌的特点分析

石油行业诞生、发展已有160多年的历史,国际油价涨涨跌跌,呈现周期性变化也属正常。但是今年三月上旬以来的油价暴跌与历史上每一次油价下跌有三个不一样的特点:第一,此次油价暴跌是在多类世界性危机叠加过程中发生的。此次油价暴跌是在世界范围内公共卫生危机、经济危机、金融危机和能源危机等四大危机叠加爆发下发生的,已经不像历次原油价格或价格战那样,只限于石油市场。可以说,无论是发达国家、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无一幸免,形成石油市场前景悲观,百业停摆、世界经济前景堪忧的局面。其次,此次油价暴跌已经不与价格和需求之间的内在变化规律相吻合。因为在油价暴跌前,受世界经济低迷、世界疫情影响,石油需求已经在萎缩,价格已经在下跌,那么三月上旬以来的国际油价在其价格已经在下跌20%的基础上继续暴跌,引发市场一时出现恐慌式群体踩踏,在市场的技术层面就十分不好理解。最后,此次油价暴跌与近年来国家能源转型、应对气候变化、新能源竞争力不断提升等情景密切交织。巴黎协定以后,在政府、环保组织、社会非盈利组织、新闻媒体和社会大众的压力下,欧洲一些国家,尤其是经合组织成员国家已经通过税收、禁令和法规限制和减少石油需求,同时新能源技术不断突破,使其市场竞争力不断提升,一定程度上也替代了部分石油需求。

● 这次国家石油巨头应对低油价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

就国际石油公司而言,新冠病毒大流行和此次油价暴跌是在油气行业内大部分公司经营业绩出现颓势下相继发生的。根据国际石油公司2019年财报显示,营业收入下滑、净利润暴跌、净现金流枯竭已在国际石油公司弥散。据不完全统计,13家国际石油公司中营业收入下滑的有8家,占比61.54%,三家公司下滑幅度超过10%。即使像壳牌这样的龙头企业2019年营业收入减少445亿美元,净利润下滑32.16%,最为严重的是油服公司-斯伦贝谢,亏损额度101.4亿美元,下滑幅度高达574.14%。根据近期资料显示和初步判断,国际石油公司在此次应对低油价可能会做这些工作:一是大幅削减投资支出。埃克森美孚正在通知承包商和供应商计划在短期内削减资本和运营费用,具体数额没有最终确定;壳牌、BP、雪佛龙宣布今年削减20%资本开支,道达尔的降幅逾16%;沙特阿美今年净资本支出减少至250-300亿美元,同比减少25%,哥伦比亚国家石油公司计划减少12亿美元的投资支出,全年投资控制在40亿美元左右;马拉松石油计划削减支出30%。挪威能源咨询公司预测,如果油价维持在30美元/桶的水平,2020年全球仅勘探与生产业务的资本支出就将减少1000亿美元,如果情况延续到2021年,届时勘探与生产业务投资支出会再减少1500亿美元。二是有计划减少非必要成本支出。BP、埃克森美孚、壳牌、埃尼、Equinor积极减少非必要生产经营成本支出,先后要求大多数办公室员工居家办公。3月18日,哈里伯顿公司宣布,针对其休斯敦总部员工实行60天强制性休假制度。强制性休假期间,员工实行工作一周、休息一周,休息的一周公司不支付薪水。三是降低油气产量。国际石油公司纷纷下调今年产量预估,减少油气生产。其中,埃克森美孚3月17日宣布下调产量7%至390万桶/天。四是加大资产剥离力度。无论是前期资产并购行为中的资产剥离计划,还是解决油价暴跌下的现金流短缺,以及维持股东现金回报的承诺,国际石油公司都会加大资产剥离计划的实施以获取短期现金流。五是开展短期暂时性应急活动。壳牌公司拟租用3艘超级油轮储存大约600万桶原油;马来西亚国家石油公司计划使用苏伊士型油轮运输中东原油至本国炼油厂。可以看出,低油价下非传统生产、经营行为创新性模式在不断涌现。

鉴于此次油价暴跌的逻辑和国际石油公司的状况,他们这次大概率不会做:一是大规模并购油气资产。历史上,国际大石油公司非常善于利用低油价情景,凭借资金实力,在低油价下买进那些抗风险能力差,但业绩良好的公司和资产,待油价升高时获得高额资本运营回报。但是,由于目前国际石油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偏紧、现金流欠缺、股东分红压力大,尤其是大量债务到期,凭借自身资产和资源实力,在资产并购市场上待价而沽的现象估计不会出现。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去年雪佛龙退出并购阿纳达科的行为,现在被认为是并购市场最明智的一项决定。二是难以继续保持勘探支出。以往低油价下,国际石油公司通过保持和加大勘探活动,不断获取优质储量的行为目前正在被各方质疑。加之欧洲资本市场近期石油类股票被大量抛售。油气行业目前面临资金流入不足的困境,低油价下保持和加大上游勘探投入有极大难度。三是不会继续实施股票回购。目前有壳牌、雪佛龙、道达尔三个公司宣布今年将暂停股票回购计划,预计接下来会有不少公司宣布暂停或减少实施公司股票回购计划。四是一直坚挺的股息政策可能生变。受全球疫情蔓延和国际油价低位运行的影响,石油公司长期稳定增长的股息政策恐怕难以为继,近期,雪佛龙公司表示,正在采取预期可以保存现金、支撑公司资产负债表、降低短期产量和保持长期价值的行动,包括股息的支付。这是近年来国际大型石油公司第一个宣布调低股息的现象。如果全球疫情造成的世界经济形势继续向下,继续相信下来会有大型石油步后尘。此外,这些公司应对气候变化,实施能源转型的投资支出义务承诺也可能会大打折扣。

国内石油公司应该辨证地认识和把握当前世界经济形势、国际油气市场和国内经济走势,充分借鉴国际同行做法,结合中国实际和企业实情,加强形势预判,保持战略定力,通过强化提质增效工作,苦练内功,树立“一切成本都可控可降”的理念,在降低生产作业成本和各项管理费用上下硬功夫、下苦功夫,坚决克服困难和挑战,坚决实现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