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挚巨轮!谁能想到,这位看着瘦瘦高高、安静内敛的90后姑娘,已经在大型巡航救助船“海巡01”轮工作十年,从见习生、三副、二副、大副,一步一个脚印走来,经历过马航失联客机MH370搜寻、“桑吉”轮燃爆应急处置等二十多起海上重大搜救,已从一名一晃就晕船的“菜鸟”,成长为一名真正“乘风破浪的姐姐”。

十年磨一“舰”,如今海事旗舰“海巡01”轮已功勋卓著,而詹春珮也伴随“海巡01”轮化茧成蝶。2024年2月1日,詹春珮正式任职“海巡01”轮船长,成为中国首位远洋公务船女船长。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航海,一贯是男性主导的领域,不仅风险大、责任重,对技术要求也很高。詹春珮常被问起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行业。“专业是当海军的哥哥推荐的,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放在第一志愿。当时只知道这个专业女生少,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航海,我觉得很有意思”

2013年,詹春珮从上海海事大学航海专业毕业后,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试进入上海海事局。恰逢那一年,当时我国海事系统规模最大、装备最先进、综合能力最强的巡航救助船“海巡01”轮列编。从入行伊始,詹春珮就有志于登上这条船。

2014年3月8号,马航MH370客机失联,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海巡01”轮作为中方舰队指挥船,远赴南印度洋开展海上大搜寻。任务艰巨,航程漫漫,搜寻时间旷日持久,搜寻团队急需人力补充。此前,入职不满一年的詹春珮曾多次要求上船工作。水到渠成,詹春珮作为见习三副,和其他队员一起在澳大利亚珀斯港上船,加入了马航搜寻任务团队。

2014年做见习三副时,詹春珮在澳大利亚珀斯港锚地登轮

晕船,是每个航海人都要面对的一道坎。据统计,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天生不晕船,可惜詹春珮属于剩下的大多数。“刚开始一天就能吐上九次十次,”她决意攻克这个问题,时常坚守在晃得最厉害的驾驶台,并且先后掌握了多种缓解晕船的办法,反而适应得很快,“现在八级风浪我也该吃吃,该睡睡。”

2020年做二副时,詹春珮在“海巡01”轮的救助艇上乘风破浪

对自己第一次操纵船舶的情景,詹春珮仍历历在目。“那次船长让我指挥船舶转向,我其实紧张又激动,下舵令的时候多少有点小心翼翼。当时操舵的水手给了我个鼓励的眼神,对我说‘没事,大声点儿’。”

2015年做三副时,詹春珮在驾驶台操纵船舶

“刚开始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詹春珮坦言,一条船动辄几个亿的资产,船上二三十个人,航行值班期间,驾驶员就是船长的代表,整条船的安危就掌握在驾驶员手里,“第一次过渔区,大晚上的仅凭雷达和望远镜在密密麻麻的渔船渔网之间穿梭,心就在嗓子眼吊着,下了班头,那一整个晚上我做梦都在避让渔船渔网。”

不同的阶段也会遇到不同的考验:“刚开始值零点到四点的二副班时,生物钟全乱了。即使休假时也是夜里精神抖擞,白天头粘哪哪都能睡。我梦见过自己当班困得差点睡着,也梦见过在航道里把船开得飞起,有时做着梦自己就把自己吓醒了,醒来正在回家的大巴上。”

2017年做二副时,詹春珮在驾驶台值12点到4点的航行班

航海被称为“勇敢者的职业”,既要胆大,又要心细,否则一个小疏忽就可能导致严重后果。詹春珮只能更加严苛地要求自己。除了船舶操纵,不论三副阶段的消防救生,还是二副期间改海图、做航次计划、管理仪器设备,大副更要负责整个部门的管理,詹春珮一路“打怪升级”。遇到困难时,脑子里不自觉想起大学高数老师的口头禅:“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定有办法解出来!”

2017年做二副时,詹春珮在海图室做航次计划

从求学到就业,詹春珮作为这个行业为数不多的女性,听过不少质疑的声音。“限制女性的不是航海,是观念。”工作时间越长,她越确信这一点,“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2023年6月,詹春珮通过理论考试、实操评估和船上见习考核取得无限航区一等船舶船长适任证书,离船长梦又挺进了一大步。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多一份努力,多一线生机”

詹春珮大学就读的是商船学院。如果说商船的使命是让乘客、货物安全抵达目的港,那么作为一条海事公务船,“海巡01”轮的使命则是让航行更安全,海洋更清洁。作为“海巡01”这艘海事旗舰的一份子,詹春珮不仅仅要保障船舶安全,而且要兼顾一线巡航执法搜救。执行搜寻马航失联客机MH370任务时,詹春珮作为见习三副,除了参与航行值班、跟着三副学习消防救生设备的维护保养,还要协助船长发布搜寻指令和一些文书工作。“马航搜寻是航海史上最昂贵的一场搜救,中国是付出人力物力最多的一方。作为中方舰队的现场指挥船,展现中国海事的技术威望的同时,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参与国际搜救的能力和决心。”

2015年做三副时,詹春珮利用航行间隙检查消防救生设备

曾几何时,詹春珮以为的海上搜救,就是在狂风恶浪之中,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人于水火。后来她发现,这只是搜救的一面,大海还有磨人的另一面,就是面对茫茫大海,无迹可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无奈。“但我们每多做一次努力,对遇险者而言就多一线生机。”

“多一份努力,多一线生机。”

2015年底,渔船“苏赣渔运02886”因为恶劣海况翻扣,船上9人下落不明。当时詹春珮作为三副在驾驶台操控船舶并协助船长开展现场指挥协调。“第一次的探测并没有发现生命迹象,在即将撤出之际,我们放心不下,水手长冒险跳上难船底部反复敲击船底核查,终于听到了幸存者的回应!”想起当时的场景,詹春珮依然难掩激动,“有了这个突破性的进展,船长立即请示海上搜救中心协调后续专业力量,经过各方的不懈努力,最终从翻扣36小时的渔船里救出了幸存渔民。”

“从翻扣36小时的渔船里救出了幸存渔民。”

这一场搜救,让她见识了坚守的力量,作为一线搜救指挥团队的一份子,也让她对“责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2018年1月6日晚,“桑吉”轮在东海发生碰撞后起火,船上满载11万吨易燃易爆的凝析油。詹春珮休假中深夜接到指令,紧急回船出航。现场,火光冲天,难船,不时燃爆,空气中弥漫着凝析油燃烧后的有毒浓烟。“凝析油在海上运输过程中泄露燃爆属于首次,对她的应急处置没有先例可循。整个航运界都在持续关注。”“海巡01”轮是现场指挥船,经常需要抵近难船就近核查,詹春珮当时担任二副,她回忆:“我们在现场要救人、要控制火势,还要监测溢油。这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尤其是船长,既要保障船舶自身安全,又要协调32个水面和空中救助力量,国内、国外的都有。”詹春珮正是在这样的现场锤炼中学着冷静分析、沉着应对,快速成长起来。“船长的肩章是四条杠,分别代表专业、知识、技术、责任,缺一不可。如果我是船长,我能做到吗?”就像有了灯塔的指引,努力的方向在这样的审视中越来越明晰。

“如果我是船长,我能做到吗?”

经过117天的艰难守护,“桑吉”轮燃爆事故被稳妥处置,打破了国外专家关于东海要发生大规模海洋生态灾难的预言,为上海国际航运中心的建设营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整个搜救过程中,詹春珮在值好航行班,协助船长做好现场协调指挥的同时,还拍摄了大量的现场照片和视频,为后期海事调查留下了宝贵的现场资料。

2018年做二副时,詹春珮在驾驶台拍摄现场照片和视频

“别忘了你的团队”

2020年,詹春珮任职大副,作为甲板部负责人,完成了从管事到管人的转变。同年,以詹春珮为领衔人的劳模创新工作室在“海巡01”轮成立,成员多为船上高级船员。

2020年做大副时,詹春珮组织在船船员开展救生演习

“一个人可以走得更快,但一群人才能走得更远”,经过跟团队十年的磨合,詹春珮对这句话感触颇深,时刻提醒自己,你不是一个人。

“别忘了你的团队!有任何任务,第一时间要想到我的团队在哪里!”这是詹春珮的师父,“海巡01”轮首任船长姜龙指点她的话。

2023年做大副时,詹春珮在驾驶台指导见习人员

“我们有一门课叫《驾驶台资源管理》,通过运用和协调好船舶团队人员所能应用的技能、经验与其他各种相关的资源,来达到船舶安全营运的目的。这门课运用到搜救执法领域,也是同样的道理。”詹春珮说,“每位船员做好岗位职责,我们就能保障船舶安全;每位工作室成员负责一块专业领域,我们就能实现长板效应,在远海搜救执法领域发挥更大效能。作为领衔人,我希望能够发挥女性柔性执法和管理的优势,增强团队的凝聚力。”

“我希望能够发挥女性柔性执法和管理的优势”

工作室创立以来,每一次搜救就是他们创新灵感的源泉,每年由詹春珮牵头以“问题导向”开展课题研究和创新工作。2020年,与上海航标处联手开发出基于AMRD和北斗通信技术的海上落水人员漂流标,通过实时监控漂流标的情况确定人员落水漂流轨迹,从而提高搜救成功率;2021年根据上海港邮轮业的发展,针对海上发生大规模人员医疗应急的情况,联合东方医院共同研究探讨并制定了《海上突发事件医疗救援应急指导手册》,并加入了由上海市各大医院和应急单位组成的“急诊创伤救治”序贯医疗联盟;2022年结合过往案例及经验制定了《中远海水域油轮消防事件中的应急处置指导手册》。

“我们的创新项目都是基于巡航执法和海上搜救的实际问题”

“我们的创新项目都是基于巡航执法和海上搜救的实际问题,遇到一个解决一个,也在这过程中推动实现人才培养和专业能力提升的目的。”

2023年,詹春珮劳模创新工作室被命名为上海市劳模创新工作室

几年来,在詹春珮的带领下,工作室成员历经多岗位锻炼,有的赴英国担任国际海事组织初级技术官,有的任海事调查官、船员考试评估员和船舶安检员……2023年,詹春珮工作室被成功命名为第十二批上海市劳模创新工作室;在她的引领下,同样是水上专业毕业的8名女生先后上船工作;而她自己,经过十年的不懈努力,终于实现了她的“船长梦”。

2024年,詹春珮终于实现了她的“船长梦”

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

“十年前我选择了航海,成为船长是一个梦想;如今船长不仅是身份、荣誉,更是责任和担当。”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奋斗者,詹春珮带领着团队,用他们的专业和专注奋战在维护国家海洋权益、保障海上人命安全的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