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货轮,静静地泊在秦皇岛西港8号码头,偶有穿着蓝色制服的码头工人走过,鱼尾纹里洗不掉的煤色,显得眼睛格外的清澈。一度,秦皇岛西港也像渤海湾里,被亿万吨煤块衬亮的眼睛。

自1898年清光绪帝下诏开设,至今日,西港活跃了115年。

和秦皇岛港口博物馆里,那块百年历史的码头旧木桩一样,弯曲的铆钉锈色斑驳却固守木桩,木桩色泽沉重却不失力量。码头暂停的机器们,有点锈色,有点黑,历史任务褪去,西港还海于民,它们,都将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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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沧桑,西港码头潮涨潮落

舟楫聚散,渔民泛舟,兼运粮盐。这描述的就是秦皇岛西港,彼时,这里像一个自发的农贸市场,帆船小舟,依靠自然港湾,并无人工码头。

70岁的王庆普,是秦皇岛港务局史志编科负责人,多年收集港口史料,写了50多本关于秦皇岛港的书,每每谈起港口,都好像自己的左右手。

一杯茶后,老人陷在圈椅里,阳光透过窗外的爬山虎,斑驳地投映在木地板上,港口的历史就在老人的讲述中徐徐展开。

1895年(清光绪二十一年)11月,英国人贺壁理和鲍尔温受开平矿督办张翼之托,来秦皇岛勘察,次年建议在秦皇岛建港口。1896年,北洋大臣荣禄与总办张翼商议在秦建港事宜,并嘱张翼速为筹划。1897年5月,秦皇岛获准在冬季作为天津辅助港口。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光绪帝准奏秦皇岛为自开口岸。3月13日,总理衙门照会各国驻京使节,张贴告示,宣布秦皇岛自开商埠。当月,清廷划定戴河以东至金山嘴沿海向内1.5公里,往东北至秦皇岛对面地段,为各国人士避暑地,准中外人杂居。“1898年,秦皇岛西港叫开平矿务局秦皇岛经理处,从名字上也可以看出,这个港是开平煤矿的专用码头。鸦片战争后,清政府的沿海港口几乎被入侵者瓜分殆尽,割地赔款,国库空虚,失去了自由港口,也无力再建。”王庆普讲述。

出于多重需求,光绪帝御批指派开平煤矿负责筹建码头,设置自开口岸。秦皇岛港和煤炭“百年好合”的基调就此埋下。

港口于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动工兴建,1902年,建成木质小码头两个泊位,大码头五个泊位,共七个泊位,这也是此次搬迁的西港前身。

秦皇岛港口博物馆筹建过程中,工作人员在西港码头潮涨潮落的间隙里,发现一块百年历史的旧木桩,弯曲的铆钉锈色斑驳却固守木桩,木桩色泽沉重却不失力量,这是它历经沧桑的模样,也印证着一段屈辱的历史。

1912年,英国人假借联合之名,又兼并了与之竞争的滦州官矿有限公司(简称滦州公司),成立了由开平公司控制下的开滦矿务总局,秦皇岛港随之隶属该公司。自1900年9月至1952年5月,港口权益旁落外人(含1941-1945年日本侵略军管理港口时期)达半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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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没过去,就留下来了”

任何时期,港口的运转都需要码头工人。港口建设之初,需要大量的务工人员,耳熟能详的“闯关东”群体开发了广袤的东北土地,鲜为人知的是,闯关东失败的流民,肩扛手提出了一个煤炭大港。

在秦皇岛70岁以上的老人中走访,多能听到这样的寻根:我们老家是山东的,闯关东没过去,就留在了这儿。

清末,山东、山西、河北、河南多省数不清的农民,独轮车推着老母亲,背包背着小孩子,迫于生计闯关东。尽管秦皇岛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活下去的动力还是催生了最早的一批码头工人,诞生在这群用双脚丈量到秦皇岛港渴望新生活的人中。

尚未开放的秦皇岛港口博物馆后院,有数尊雕像,他们或坐或蹲,手捧阔边大碗,袒胸对襟坎肩,打磨铁锹、斗牌赌钱,刚抹上水泥的大通铺试图还原那段被称之为“锅伙”的独特生活。“闯关东过不去的人们,就滞留在秦皇岛港,正好码头需要人手,为求有口饭吃的逃荒者就留在了这儿。”王庆普查证的资料中,山东籍工人占据了70%的比例,他们按照原籍分属不同的大柜,在封建把头的控制下,演绎着“抬煤的饭用命换”。

很多人就此落地生根,娶妻生子。

一度,这些外来人口,除锅伙圈子外,散落在秦皇岛港住宅区五大里(英寿里、延寿里、福寿里、仁和里、劳工里)之中的劳工里。“码头用工,阶层分明,从高级员司、中高级、中级、初级到里工和外工,码头工人大多是外工。一点儿不能乱。”王庆普掰着指头列举等级时代的名称,港口博物馆的原址,就是开滦矿高级员司俱乐部,硕大的壁炉、保存完整的留声机,依稀可推断当时英籍管理层的奢靡。

其时,蒸汽机车已经研发进入生产领域,将煤炭从小火轮倒到船上,并非一定需要人力。但是码头的实际控制者英国人,为节约成本,还是选择人工运输煤炭到船舶上,电影镜头里,工人踩着单薄狭窄的木板,身背沉重的麻袋,颤巍巍地挪步上船,就是真实的历史写照。

再之后,为了满足生活需求,港口周围又有了洋行、客栈、小商铺、大饭店,有名号的店比比皆是,比如百货类的“金九源”,码头逐渐从纯粹的运输地,延展成生活区,港兴了,片儿大了,人多了,城市越来越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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