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

      又见到大海了，这永远吟唱着、永远展现新貌的海，他那伟大的光辉又一次在我眼前闪耀，还有他他那宽恕一切的天性。

      大海把过去都冲刷掉，就像圣餐礼把信徒们的苦难都洗掉一样，大海是唯一可以给人完完全全自由的。大海有一种真正的优雅，那是天真和快乐使然。

      在大海面前，人会忘掉他的职业和局限，让陆地给他们带来的悲喜都散去——它们掉进水里，像是什么羞于面对大海的东西，它们是只能存在于地壳上的东西。一切环境所限定的部分，一切时间和空间交错之中的产物，都可以在这无比广袤的大海上自由伸展。

      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我们都是赤裸的本体，没有别的名字，没有别的可能。我们只是爱碘和盐的生物，我们生来就爱碘和盐。我们的视线在海面之上畅游，眼睛聆听着海的节奏，听那节奏。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这是一次赎罪，在这次赎罪中灵魂的回归只为稍后的再次丢失。它像在码头的另一次赎罪，为我们肮脏的城市，污秽的生活中的粗鲁的行为赎罪。如果上帝仁慈，我们的罪恶有时也会在喘息间就消失，就像一件两肩处都磨破的破上衣从身上脱落一样。

    在陆地生活一年之后，我感觉到生命力正慢慢在我体内朽掉，像一颗落到地上的无花果慢慢变软、成泥，好像，在人类的果实中，我是一颗海洋果实，渴望喝到大海那苦涩的汁，注定要有信天翁们用嘴啄着我。现在在我看来，山是最优秀的人类以外的创造物；它与人类的肉体完全不同，它拒绝有肉体，肉体既不使个体充实也不使个体更自信。因为一个热爱这片海——一片下陷的世界的人知道：海的裙褶里有被陆地丢弃的狂野的召唤。好天气时，大海鼓励我们在它跟前交谈，好像它为我们独设了宗教节日。

      但真正的海之旅，不是这次；真正的海之旅不是要那个乌鸦主人的旅行者承受的（因为他永远失去了对自己命运的掌控能力）：真正的海之旅也不是那心在陆地和女人身上的水手的旅行；真正的海之旅也不是我有过的旅行。真正的海之旅是没有既定码头或目的地的，没有行程安排：一次横越大海、朝拜大海的旅行，那的旅行的目的是尽享一望无际的视野，和永远起伏的波涛。

      然而这样旅行不能是强迫的，因为它是那些自由之灵的本色，自由之灵们住在没有边界的星球，它们生活的目的就是体验生活：用呼吸的肺和充满爱的眼睛体验，在体验中渐渐明白、吸收到生活的精华。